尤莉安娜

空白中~

【顾韩】《渐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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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馆,本就看惯了人来人往、世事浮沉,转瞬间的一场闹剧,又能留下些什么呢?不过几句茶饭后的谈资,不久,也将飘散在清风明月之中了。

只是首次浮现出嘉世内部的矛盾,加上碎了的那只百八十年寿命的古董酒碗,给了这谈资异常的生命力,历经数年仍流传甚广经久不衰——这也都是后话了。

夕日之下的顾宅,肃穆之中终于透出一点暖意。顾宅占地虽广,宽敞的院落,却少有什么假山流水名花异草。一来院子是绝佳的练功场,二来,也没什么人有这等闲情和胆色,在家风甚严的顾家无所事事地跑去游园。

以致顾飞逛遍了大半个宅子,愣是连个怡情放松的地方都找不到。将雨未雨的空气,总是闷热的,闷热得人透不过气来。他的脑海,他的手臂,他的双腿,他的每一寸肌肉,无不沉得让他提不起劲儿。

犯下这等事,被几位长辈甩个账本训上一顿,该说差不多已是事实。事实也如顾飞所料,叫他去主屋,也无非把那几个动作依次做一遍,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,彻底击碎了顾飞备好的全部说辞。

“飞儿啊!你虽年龄不足,体术却已远胜几位师兄,以你如此天资,足以在江湖立足。顾家决定破格准你云游历练,限三日内启程,不取功名,不得还!”

顾飞的爷爷,顾家老家主,就坐在会客厅上座,以不容置疑的语调,特许他独自出门历练。

云游历练,这代表了什么?这代表了实力!顾家的人,谁不知道,只有足够优秀的人,才有资格抛却家规禁锢,出去自闯一番成就。单单是有这资格,就足以让人欣喜若狂!

只是,无论怎样足以欣喜若狂的消息,在这样的时候说出来,总会让人无法相信,而人在此时的想象力总是异常的丰富——正如现在的顾飞。

最大的好处,大概就是无论解序还是。这并非自我安慰。说到底,顾飞再怀疑家老们的动机,对新生活总还是向往的——特别是对未曾涉足的流魄与灵术,顾飞总是有着非凡的好奇。

若说顾家整体是庄严而肃穆的,顾弦的小院,就该说是充满了自然之美。蓬松的草茎覆满了不算窄的回廊,廊外更是须须长得及腰,初春新起的绿芽,冬枯苍苍的旧草,参差错落有致,微风起时,倒真有一番别样的风味。

其实说白了就是懒——懒得自己扫,也懒得看人在面前晃悠。

穿过两座小亭,再拐过三个弯,才见一片葡萄架。虽说不过是少了些黄枝败叶,但这样明显的人迹,在这样杂乱的院子中也足以让人感到神清气爽。

能把小院理成这样的人,走出院子的几率本就极小,就在廊上碰见顾飞的几率更是小之又小。顾飞这才知道早晨他有多么幸运。

“你突然过来也不知道咳一声啊!”顾弦揉着眼抱怨。

顾飞鄙夷瞟了他一眼,不发一言。

“好好好,不过是要本书吗,用得着这么吓唬人?”

顾弦不情愿地起身,拖着双腿晃进屋子,松得没骨头的背影在斜阳下拖得很长,一条尾巴似的在满地红光里扭,就像是一条蛇,或者,是檀香淡不可察的轻烟,被时不时几丝微风抹歪,不久又会笔直如初。

几个时辰前的叶修,似乎也是这么走来的,晃悠着,却让顾飞有些说不出的琢磨不透。这种“说不出”总挠得他心痒,直到他看见母亲一件一件拣着自己的行装。

夕阳欲落,却红光更甚。错杂几声啾唧之下飞鸟归巢,或明丽或灰暗的羽毛,此时无不温暖而耀眼,火的精灵在楼宇之间翻飞着,一只一只钻进了叶间宁静的小窝。

母亲也是一脸红光,风轻云淡。衣衫一件一件摊在那里,被她随手翻弄着,偶尔也凑过去细细查看。少时拣出一件来,随命了个丫头收拾,不知她是否看见了顾飞,顾母并未回过头,也未留一个字,就像平常去谁家喝了杯茶。

顾飞这才有了离家的实感,很酸,很压抑。那诗词歌赋中的思乡之情,顾飞如今才感受到其中用词之精妙。可那诗中所写无不是送别挚友,却少有人写些父子母女送别的场景,到底他该如何?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又如何知道!心中的彻骨涩意,手中衣装的沉重,顾飞只觉得无法消受。

三天,三天都要如此度过?这要他怎么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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